徐大撸起袖子再度开始干活。
他用铲子一点一点的铲掉墙皮,危墙上伸出的手臂果然不做动弹,只是安安静静的挂在那里。
王七麟看着这一幕,觉得徐大是在从墙壁里挖尸体。
墙皮最外层的石灰铲掉,里面还有一层泥草灰,再铲掉泥草灰,徐大又发现了一层牛皮纸。
见此他服气了:“这看祠人死前到底画了什么?至于这么保密么?既然它想让人发现,那干嘛不直接露出来?”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他不敢将这些画露出来,所以他死后才不甘心,才会回来躲在墙里守卫着这些画。”
牛皮纸扒拉下来,后面是一面黄泥巴老墙,平整灰黄的泥巴面上描着一幅又一幅的图画……
徐大定睛看去,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墙上图画大同小异,讲的都是一个人躺在地上,有一个人蹲在他面前低头将脸贴在地上人脸上的情景。
其中躺在地上的人不是一个人,因为大小不同、用来描述穿着的线条也不一样,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而蹲在地上的那人却是一个样子,因为图画中有一点专门标注来点题:这人身边总是有个箱子形状的东西。
他叫道:“春宫画?嘿哟,这老小子一辈子孤寡,所以春心躁动,天天在这里画春宫画?”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说道:“蠢啊你,这人是个瞎子,瞎子怎么能画画?”
“瞎子为啥不能画画?”徐大不服气的说道,“我还见过瞎子写字呢。再说,你看这些画,这画的不就是人亲嘴吗?”
王七麟道:“滚犊子,这画的是有人从乡民们口中吸东西!”
谢蛤蟆不参与两人的讨论,他一直在仔细观摩墙上画。
看了一阵后他问族老道:“这个房间除了是瞎子的那个老窑子,还有别人会经常进来吗?”
族老说道:“这个房间有谁进来咱不知道,只有姚家人知道,别姓人家进不来呀。不过姚家人经常进祠堂,因为祠堂偏房是姚家郎中姚长川的诊堂,姚家人身子骨不行,全靠姚长川给他们调理和治病。”
王七麟想到族老之前就说过姚家人身子弱这回事,于是他问道:“姚家人的身体不好?”
族老点头道:“对,特别是小孩,很容易夭折,所以他们家人丁越来越少。”
李塔沉吟道:“大人,卑职也大概了解一些内情,据说姚家人在选祖坟的时候挖出来一窝蛇,其中一条大蛇有人腿那么粗、有几丈长,当时它正在渡劫,浑身老皮不能动弹,姚家人便将这条老蛇给杀死了,然后遭了报应。”
族老点头的频率更高了,跟八喵磕头似的:“对对对,有这回事,也确实从他们迁了祖坟开始,姚家人的身子骨开始出毛病。”
听着他们的话,谢蛤蟆突然问道:“老窑子真的是瞎子吗?”
族老说道:“这还有假?他真是个瞎子,绝对的,从小就是瞎子,这个全乡里没人不知道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刚才问老道,说寻常人是不是避不开阴差勾魂,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若绘画的是老窑子,那他就不是寻常人。”
“天生的五弊三缺,童年时期就克死爹娘和兄长,”谢蛤蟆喃喃道,“他是瞎子,对,全乡里人都知道他是瞎子,所以如果有人要做坏事,就不会避着他,就可以当着他的面去做。”
“那么如果老窑子是可以看到他做的坏事呢?他看到了却不敢说,又受不住良心的折磨,于是便偷偷描绘在墙上,希望有人能发现这些画、最好是高人发现这些画。”
“这不可能,瞎子怎么能看到有人做坏事呢?”族老哂笑。
谢蛤蟆说道:“老窑子在人生某个阶段,开了天眼!”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来五弊三缺,他既然出生时候就瞎了眼,那么老天爷肯定会补偿他。”
“这个补偿就是他可以通过修炼开天眼!可惜开天眼需要特殊的修炼,乡里一个寻常人家的娃娃,哪有机会接触这种独特的修炼方式?所以他一直到上了年纪才开了天眼!”
“寻常人避不开阴差勾魂,可人若是开了天眼那就不是寻常人了,要避开阴差还不简单?”
“而且天眼虽然能耐通天,但若是不加修炼,就只有本能用途。它的本能用途是什么?是能明辨事物本源、看破迷障幻象直视本相!”
“未能修炼的天眼也只能看破迷障幻象直视本相,并不能跟人的肉眼一样看到世间白天黑夜的一切。”
“所以老窑子看到了有人利用法术做的事,却看不见身边的普通景象,这让他很迷茫很恐惧,也让他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事实,所以他不敢把自己看到的真相说出来。”
王七麟道:“不错,他看到的应当是那郎中在吸病人的阳气,你看画中蹲着这人身边总是放有一个箱子,这像不像走方郎中的药箱?”
族老贴上去辨认一番,惊慌的说道:“官老爷们说的一点没错,这是姚长川的药箱,你看药箱子画的少了个角,姚长川的药箱曾经摔过,正好摔碎了一角。”
一个记述多年的真相在墙上徐徐拉开帷幕:
姚家的郎中姚长川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门能吸人阳气的邪术,于是他借着给族里人看病的时候,吸取族里人的阳气。
人缺阳气,轻则倒霉一场、重则大病多日,所以姚氏一族的人身子骨总是不太好,孩童夭折、老人早逝、成年人多病。
应当也是有些姚家人发现了这点怪异,或者说他们相信了当年斩杀大蟒后遭到诅咒的事,于是抛家舍业带着亲人离开乡里,去闯荡四方。
王七麟问族老道:“这个姚长川什么年纪?”
族老说道:“大人你这可问对人了,哈哈,姚长川这个人平日里不喜欢与外人说话,所以你去乡里问别人的话还真是……”
“你能不能别废话?”徐大替王七麟发火,“你们这姚家口发生重案了!”
族老顿时噤若寒蝉:“他与我同岁,今年正七十岁。”
王七麟问道:“照你的意思,他还没有死?”
族老说道:“没有呀,年前最后一个离开我们乡的姚家人就是他,他当时留在这乡里是为了照顾本家的侄子,他侄子当时病了,年前死了,他给埋掉后离开了。”
谢蛤蟆一拍手说道:“这乡里已经没有了姚家人,他没办法留在这里修炼,自然只能离开。”
“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族老摇头。
王七麟说道:“不用查他去了哪里,查他们姚家以前离开的人去了哪里即可,他肯定去追这些同族了。”
李塔震惊道:“冲自己同族下手啊,这混账玩意儿还真能下得去手!”
族老嘀咕道:“幸亏他只冲自家同族下手,要不然我们这姚家口不都得让他给祸害了?”
王七麟说道:“将这件事火速记述下来,把这面危墙保留住,通知太霸大人,在并郡内追查这姚长川,尽快拿他归案!”
姚家口的小印已经等候在门外,李塔让他带人将这间房子给看守起来,他们又去祖先生家中。
马明已经带人将这屋子里头仔细搜查过一遍,看到他们回来便无奈的摇头道:“回禀七爷,没有关于二十八宿的信息。”
王七麟叹了口气。
这倒是不出意外,二十八宿哪会那么容易留下痕迹?
谢蛤蟆沉吟问道:“屋子内外全搜遍了?”
马明看向棺材道:“只有这里面没搜过。”
王七麟挥挥手,徐大和李塔上去将刚闭合的棺材盖给推开。
里面祖先生依然睁着眼睛。
死不瞑目。
族老看到这侄子的面容便难受的抹起了眼泪,说道:“你闭上眼睛吧,事查清楚了,那间房子确实是有鬼。”
“原来姚家那郎中姚长川修了邪法,现在听天监的官老爷查出来了,要抓他呢,他不能再祸害人了,你闭上眼睛吧。”
没用,祖先生还是睁着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往外看着。
见此族老无奈的问道:“官老爷,我家大侄子咋还不肯瞑目呢?”
王七麟道:“因为他还不知道是谁害死的他,他怎么瞑目?怎么能安心上路?”
话到这个份上,族老不能再阻拦他们查看祖先生尸身了。
徐大将祖先生寿衣解开要给他翻过身,谢蛤蟆摁住他手臂摇头道:“无量天尊,不得鲁莽,给尸首翻身得背尸而行,你让开,老道来背先生一程。”
他系紧道袍捏了个道家手诀,用手印往祖先生额头一点接着转身,祖先生像诈尸似的从棺材里站起,谢蛤蟆往后倒退半步,尸首正好趴在了他背上。
寿衣脱落,王七麟看到他干瘦黝黑的后背上有一幅五鬼图。
一群大鬼盘在他背上,几乎将整个后背全给占满了,这五个鬼身躯扭曲、面目狰狞,张开的嘴角竟然还有干涸血迹!
李塔跟着凑上来看了一眼,道:“咦,不对呀,祖先生后背是小鬼夜行的镂神图,现在怎么变成这么一群大鬼了?而且他背上还有个月亮来着,月亮怎么没了?”
听他这么说,谢蛤蟆沉声道:“怎么回事?祖先生背上的镂神图变了?”
李塔说道:“对,变了,去年卑职请他去除自缢虫的时候还看到过,他的背上明明是镂刻了一群小鬼在夜行,当时还有一个月亮呢……”
谢蛤蟆说了一声让开,身躯一抖祖先生的干瘦的身躯轻柔的倒回了棺材里。
他给祖先生穿好衣服,抬头问李塔:“月亮有亏,对么?”
李塔努力思索,最终点头道:“是的,道爷,月亮亏了一点,像是每月十八时候的月亮。”
谢蛤蟆点头道:“七爷,老道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祖先生确实是被人害死的,具体来说他是被自己身上的鬼给害死的。”
“本来他身上镂刻的是一群追月小鬼,这些小鬼追上月亮就会啃一口月亮,每啃一口便长大几分,当它们吃掉月亮,最终也就长成大鬼。”
“到那时候它们胃口更大,可是又没有月亮可以吃了,那它们会吃什么?它们会反噬主人,会吃掉主人!”
“祖先生的精血和精气神就是被这群鬼给吃掉了,所以才会死!”
李塔叫道:“可是祖先生与卑职说过,他身上的镂神图已经有四十年!这群鬼四十年才吃掉小半半月亮,为何短短一年却吃掉了剩下的大半月亮?”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很简单,因为有人或者有妖魔鬼怪出手帮了这群小鬼一把,帮他们害了祖先生!”
“二十八宿?”王七麟下意识问道。
族老则迟疑的说道:“诸位官老爷,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婆婆妈妈做什么?”徐大不耐道。
族老说道:“就是前几天我们发现姚家祖祠闹鬼就去请祖先生去捉鬼,祖先生当时很是高兴的接下了这件事,但没有立马去祖祠,他说这次去府城结了个善缘,对他修为大有裨益,他得先修炼……”
“他去过府城?”王七麟反问道。
族老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王七麟猛的想到了二十八宿所假扮的程福波在去往乱坟岗路上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祖先生离开程家后受到了将军府的邀请去办一桩事。
当时王七麟没把这话放在心里,后来发现程家人是二十八宿假扮后更没有去在意这段话,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假货程福波说出来扰乱他视线的谎话。
可是现在看来,这句话可能是真的!
他问道:“祖先生有没有说他去府城找了谁?”
族老摇头道:“这倒是不清楚,不过他随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咳咳。”
接着他学祖先生的腔调说道:“果然给忠良之后解除烦扰是大功德一件,竟然别有收获,真是可喜可贺,真是开门红呀!”
听完这话王七麟看向谢蛤蟆等人,道:“将军府有问题!”
谢蛤蟆郑重的点头。
但是将军府与二十八宿有没有关系那又是两说了,王七麟将自己来到上原府的所见所闻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将军府与前朝余孽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不过将军府的少夫人是鬼……
王七麟将棺材里外又彻查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关于二十八宿的信息,只好带兵返程。
太霸那边同样没有什么消息,王七麟到来后,众人纷纷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王七麟以往屡立奇功,给了听天监差役们一个非同寻常的印象。
他无奈的将所得告诉太霸,同样没有发现关于二十八宿的痕迹,不过又碰到了两桩悬案。
太霸凝重的说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近些日子都小心一些,互相之间多多联系,有一方出现意外,其他的赶紧将消息传给本官。”
“喏!”众人抱拳。
太霸说道:“暂且收兵,王大人,你负责查祖先生的案子,关于姚长川的事情交给本官,本官这就与衙门联系,去调查姚家迁出人的落脚地,围抓姚长川。”
听到这话不少人松了口气。
跟二十八宿而且是好几个星宿交锋肯定要大批量死人!
王七麟其实也松了口气。
他偷偷对谢蛤蟆说道:“二十八宿怎么这么厉害?咱以前也灭掉过几个,怎么这次碰到的觜火猴却比他们厉害许多?”
谢蛤蟆咳嗽一声道:“无量天尊,这二十八宿当然厉害,只是你遇到的毕月乌是满心求死、轸水蚓则是身负重伤,他们两个是被你捡了个漏,所以才会死在你手里。”
“而这觜火猴呢?他可是以巅峰状态与咱交手,这可是毕月乌和轸水蚓比不上的。”
王七麟狐疑的说道:“可我第一个遇到的壁水貐好像水平更差?”
他定定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甩了甩长袖子说道:“无量天尊,可能那壁水貐当时也身受重伤了?”
王七麟说道:“他们明明是被你压制了身手,这次你也压制了觜火猴的身手对不对?他起初身躯外有护体神火,但神火被你用符箓给压住了。”
谢蛤蟆断然道:“无量天尊,老道没有压制他,只是与你一起对付他。赶紧走吧,七爷,赶紧回去,万一其他五个星宿趁咱不在家去偷袭驿所呢?”
王七麟凝视了他一眼,挥手喝道:“撤!”
徐大很是不甘心:“唉,大爷本以为这次能在太霸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以为终于有了个展现自我价值的机会,没想到这五个星宿胆子这么小,竟然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他真是扼腕叹息:“唉,可惜了,咱们还是来的太晚,让他们跑了。”
他的话震惊了几个从旁边经过的小印,这些人偷偷的问:“此人是谁?”
有人回道:“看他这威武雄壮的身躯,肯定是七爷麾下力士徐大。”
几个人恍然大悟:“哦,是那个牛逼匠啊?理解了理解了,难怪会说这话。”
骏马休息了一程,他们骑马回到府城。
上原府中依然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市井内外,一派祥和气象。
老百姓们并不知道这座城池在年前年后都遭遇了什么样的威胁。
王七麟一路牵马走回驿所,路上还听到有人在讨论早上看到的那漫天烟火。
其中一些人信誓旦旦的说这是修士在用法宝放烟花……
他们回到驿所,绥绥娘子出现在二楼趴在护栏上冲王七麟招手。
王七麟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绥绥娘子伸出手给他握住,将他一把拉进了茶楼。
徐大嘟囔道:“赶紧走赶紧走了,都待在外面做什么?等着看他们夫妻恩爱吗?”
绥绥娘子给王七麟整理了一下因骑马而被风吹皱的官袍,喜滋滋的说道:“今天早上你们与一个玩火的高手交锋来着?”
王七麟脉脉含情的问道:“对,没影响到你吧?”
绥绥娘子笑道:“怎么会影响到奴家呢?要不是黑豆来找奴家诉说此事,奴家还不知道呢。”
王七麟问道:“黑豆来找你说这事了?”
绥绥娘子说道:“不错,黑豆抱着他心爱的小公猪来第五味,说你们在马厩里大战,有个会放火的人出现了,他担心这人会把他的小猪做成烤乳猪,特意找奴家来藏起。”
她说到这里抿了抿嘴,眉梢轻挑、面泛红霞。
王七麟下意识感觉不对,问道:“是不是还有人来与你说,我被你补的挺好?”
绥绥娘子睁大眼睛问道:“什么补的挺好?”
王七麟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想多了。”
回到府城后,王七麟没有直接去将军府问案。
他还不确定将军府只是与祖先生有关,还是与二十八宿也有关。
不能打草惊蛇!
他派了武大三去盯梢,又让徐大安排了几个相熟的城内泼皮去打听将军府的消息。
诛杀觜火猴的第二日,造化炉中玉卵化开,一只小小的金翅鸟振翅飞出。
八部天龙剑阵第四剑,迦楼罗!
王七麟想将它放出来然后想方设法降服它给自己效力,但想了想他决定先做好准备:《佛经》云,金翅鸟快如人之恶念生!
心神不及反应,恶念顿生。众生不及反应,迦楼罗至。
他将小阿修罗三者全给叫了出来,说道:“待会咱们又有一个新的伙伴到来,大家伙到时候要热情的款待它。”
小阿修罗向他回以狞笑:热情款待吗?没毛病!
王七麟赶紧补充:“我说的热情款待就是明面上的意思,你们不要误会,别欺负它!”
紧那罗抚摸头上长角微微笑:别欺负它?你就看我打不打他就行了!
当初他一露面就差点被小阿修罗给打出屎来,而他那会之所以没被打出屎来并非是小阿修罗手下留情或者是自己抗揍,是他紧那罗一族没有屎!
多年媳妇熬成婆,紧那罗激动的等待着嚣张跋扈的机会。
王七麟将八喵和九六也叫了过来,说道:“待会会有个鸟出现,你们不能咬它,但如果它不听话,你们可以吓唬它一下。”
八喵低头看向他裤裆。
王七麟伸手给了它一巴掌:“最近不是一直在听圣贤书吗?你怎么还是这德性?爹说的是鸟,真的鸟,会飞的鸟!”
八喵委屈的往后退,它站在床上倚着墙壁并将左爪搭在了窗台上,眼神忧伤:喵爷不是爹最爱的崽崽了。
王七麟做好万全准备,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金翅鸟给拿了出来……
结果电光火石之间,金翅鸟没了!
窗棱纸被撞开了一个洞!
这把他给气懵了,推开窗户大叫道:“我的鸟!”
小阿修罗三者和八喵、九六压根没反应过来,八喵震惊的用爪子揉了揉眼睛:刚才是有东西从喵爷眼前飞过去了,对吧?
徐大推开窗户探出头吼道:“咋了,七爷你让人给阉了?”
王七麟不说话,他呆呆的看着外面空空荡荡的院子,呆呆的看了一会,猛的颓然瘫倒在床上。
最终他躺在床上开始扑棱:“啊啊啊我的鸟我的鸟!我的鸟哪里去了?”
忽然之间八喵过来用爪子捅了捅他,他伤心的抓起八喵搂在怀里叫道:“八喵,爹的金翅鸟没了!第四把剑没了!”
八喵叫道:“喵呜!”
王七麟睁开眼睛抬头一看,一只金光闪闪的小小鸟出现在他头顶,正在瞪着眼睛仔细看他。
这鸟相貌怪异,长着一张人脸可是嘴巴却如鹰喙,它头戴尖顶宝冠,双翼通体是黄金色却不是如同黄金质,而是黄色璎珞,每一枚羽毛是透明的却散发出金黄色。
迦楼罗又回来了!
王七麟吃惊的瞪大眼睛,迦楼罗狐疑的看他,张开嘴问道:“你是我娘吗?”
“当然不是……”王七麟下意识说道。
金光一闪,迦楼罗消失,留下的话还在空气中游荡:“我要去找我娘,再见。”
“我是你爹呀!”王七麟一个鲤鱼打挺扑到窗口吼道。
金光在院子里划了个圈飞了回来。
迦楼罗停留在他面前说道:“我没有爹,只有娘。我要去找我娘,刚才我一出现先看到你,还以为你就是我娘呢。”
看到它又要振翅,王七麟果断给自己换了性别:“其实我就是你娘!”
他已经反应过来,迦楼罗之所以飞走后还回来,正是因为它出现的第一眼看到了自己。
迦楼罗冷笑一声。
王七麟解释道:“我是你爹,也是你娘,刚才你跑的太快,没时间给我说明白。你是我的崽,真的,你是我孵化出来的,你对我绝对有非同一般的印象,对不对?”
迦楼罗狐疑的打量他。
王七麟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迦楼罗突然不屑的说道:“你当我傻呢?”
十咦挤挤眼睛,猛的钻进了王七麟身体里。
迦楼罗往后缩了缩脑袋、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王七麟张开嘴巴:“孩子,我真是你娘,回家吧!娘给你开门了!”
紧那罗叫道:“等等,还没有揍他呢!”
小阿修罗也很不爽:“老子只要出现就要出拳,不打架不归!”
王七麟说道:“这事简单了,你揍紧那罗一通不就得了?”
紧那罗脸上的期待表情顿时消失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收服迦楼罗的过程过于顺利,以至于王七麟有些难以置信,他让鸟在自己嘴里进进出出好几次,这才确定自己拥有了八部天龙剑阵的第四把剑。
也是最快的一把剑!
一下子,王七麟的心情爽了,他先狂亲了十咦几下,这小崽子今天可是立功了。
他对十咦的猜测是正确的,十咦钻进自己体内,能让万物将他当做同族。
这能力说小挺小,对他战斗力的提升没有帮助,可是如果用好了,那作用真是没边的大!
收起十咦后他穿上衣服出门,一边走一边嚎:“树上停着一只、一只什么鸟,呼呼呼,让我觉得心在跳。我看不见她,但却听得到,呼呼呼,这只爱情鸟,她在向我欢叫……”
徐大披着衣衫出门,很期盼的问道:“七爷,你跟绥绥拉倒了?你移情别恋了?”
王七麟这会心里无比愉快,他迈着轻巧脚步走到徐大跟前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继续唱道:“我爱的鸟已经飞走了,爱我的徐大却已经来到……”
谢蛤蟆听到歌声哈哈大笑,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准备害死徐爷吗?”
王七麟开心的说道:“徐爷死了,我会把他葬进我王家祖坟!”
一个早上他的情绪都很高涨,吃早饭的时候又是给黑豆夹煎蛋又是给他添米粥,还去外面给他买了一笼小笼包回来。
黑豆风卷残云吃掉煎蛋、喝掉米粥,端起小笼包将小短腿甩的跟车轱辘一样飞奔出去:“舅舅疯了!”
王七麟的好心情持续到上午。
上午时分,有人来撬他墙角。
一辆比寻常马车更大上两圈的超级马车停在第五味门口,这马车是檀木雕成,四角挂银铃,每当有风吹来,马车四周便有檀香味若隐若现的飘荡,更有清脆的铃声传递四方。
马车四周镶嵌金箔,车轮上镶嵌着金箔,两侧车身有用珍珠、美玉、玛瑙等打造的图案,最让人惊奇的是马车的窗户上居然镶嵌着大块的琉璃。
这些琉璃色泽淡绿,表面光滑,透明度极高,人们翘着脚尖往里看,当窗帘挽起的时候,他们可以看到阳光完美透过琉璃照耀在车内的光斑!
一些有见识的人见此惊呆了:“这么透明的琉璃、这么大块的琉璃,这得价值多少钱铢?”
马车停在第五味,一位英气勃发的年轻男子从车上走下。
他头结簪璎,有金色流苏从两侧落下,面容俊美、五官俊雅,眼睛狭窄略长,眼角总是微微上挑并在眼角后略带红晕,清澈的眼睛一转,却有万般的风情浮上人的心头。
街头上围观马车的姑娘们顿时心里一跳。
男子身披一件玉白色丝绸外袍,外袍滚边上绣有娇憨可爱的竹叶纹理。里面则是亮绸面的冰蓝色对襟袄背子,腰间是一条与外袍一般颜色的玉带,玉带镂空有良禽瑞兽图案,端的是风流倜傥。
走出马车他打眼往四周看了看,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往姑娘们身上一扫,有姑娘当场就夹紧了腿。
徐大倚在门口看热闹,他看完后去把王七麟叫了出来,说道:“七爷,有个特别美、特别骚的公子哥去找绥绥了。”
王七麟问道:“有我美?有你骚吗?”
徐大琢磨了一下说道:“应当不如你美,但肯定比大爷骚。”
王七麟皱眉:“比你还骚?这是老鸨的隔夜尿修炼成精了吗?走,带我去看看。”
他出门先看到了马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吾草,玻璃?这这竟然有玻璃?”
徐大茫然问道:“什么玻璃?”
王七麟冲到马车前要去看,一个汉子身影一晃冷漠的挡住他去路说道:“马车珍贵,乃是我家主人宝贝,不许靠的太近,还请谅解。”
徐大冲上来伸手推开汉子,道:“我家七爷还是我们全听天监的宝贝呢,也不许你靠的太近!”
他给王七麟扫了扫衣裳并冲汉子横了一眼。
汉子面无表情。
王七麟没在乎这汉子的态度,马车是人家的私人财产,人家不允许自己靠近也正常。
他踮起脚尖看向车窗,强悍的透光性和光滑的质地让他难以置信的说道:“这真的是玻璃?难道有人穿越来了,竟然烧出了玻璃?”
徐大低声道:“七爷,不就是一块透明点的琉璃吗?你干嘛这么吃惊?这有点跌份啊,这马车的主人是来撬你墙角的,你现在这幅姿态不是先输一场吗?”
王七麟摇头道:“徐爷你不懂,这车窗上的不是琉璃,而是一种叫玻璃的东西,它可以像烧制瓷器那样烧制出来,可以像瓷器一样量产,可以家家户户用上这样的东西来做窗户!”
徐大哂笑:“这不裤裆里拴绳子扯蛋吗?这等宝贝可以被人烧制出来?可以让家家户户都用上?”
“不错,这样的宝贝怎么会是人能烧制出来的呢?”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有人笑吟吟的从第五味门口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看着王七麟的脸,嘴角含笑,目光含春。
王七麟看到这位公子哥后心里顿时警惕。
那日他与绥绥上山踏青,回来路上在路口见到过对方,只是对方当时风尘仆仆,所以只是看起来俊美,却是看不出竟然有如此美貌。
徐大说的对,这人很美。
对方人美但不倨傲,伸手冲王七麟抱拳说道:“这位兄台,我们如今又见面了。”
王七麟装傻:“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贵公子没有具体解释,而是微笑道:“或许是梦里?总之我感觉你面善。”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又问玻璃道:“这东西是不是人造出来的?”
贵公子点头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紧接着说道:“用沙子烧出来的?”
贵公子哈哈大笑:“公子真是有趣,这等琉璃物怎么会是沙子那般浊物烧制而成?我说它是人造出来的,是说它是被人切割打磨而成,而不是说它被人烧制而成。”
说到这里他还是摇头,低声道:“盛名之下,不过尔尔。”
王七麟皱眉思索了一下,又问道:“它不是咱们九洲所产,而是海洋深处的物件,对不对?”
贵公子的笑容被诧异取而代之,他不动声色的扫了扫王七麟全身,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说道:“这是海玻璃,我曾经在一本海外游行志上见过。”
贵公子笑了笑说道:“哦,这东西是叫海波璃吗?这名字倒是不错,它确实来自深海,是疍民采珠的时候发现的,远远比珍珠更为罕见,历经多年发现的数目也没有超过十块。”
王七麟沉默的点点头,走进第五味。
贵公子拉开车门从中拎出个箱子,有护卫上来拦住他低声道:“世子,这东西是王爷给武大人准备的,你如今在这里拿出来是何意?”
徐大耳朵很灵,他听到这话后膝盖一软,走起路来两腿开始摇晃。
王七麟扶住他低声喝道:“起来,不准跪,没人值得咱们跪,我也不值得你跪。”
徐大很委屈:“七爷你这话说的,大爷只要不在床上从来不跪,更没想跪你,你这样的大爷就是到了床上也不跪!”
贵公子端着个盒子意气风发的走进来,正在嗑瓜子的绥绥娘子扔掉瓜子皮说道:“关门,歇业!”
胡涂懒洋洋的过来拉上门,冲贵公子挤挤眼睛说道:“爷您走好,咱们回见!”
贵公子急声道:“且慢,本公子有话说。”
然后门关上了。
贵公子还是坚持着说道:“本公子此次过来,是要亲手给王七麟王大人送上一张请帖,你们这茶楼也太霸道了吧?竟然把王大人给锁在了里面不让我们相见?”
绥绥娘子听到这话便笑了,说道:“这人有点意思。”
王七麟立马说道:“他没有意思,八喵有意思,九六有意思,我也有意思。”
他开门走出去,贵公子将一张鎏金请帖递给他,微笑道:“这张请帖本来是武大人要托人送给你,但本公子恰好要来你驿所附近,所以便帮他给捎带过来。”
王七麟抱拳道:“多谢,您费心了。”
贵公子伸手拍向他肩膀,他身姿一摇避开了伸来的手。
见此贵公子收回手臂笑道:“王大人客气,其实后面还需要您费心呢,过些日子我家有事要找您帮忙,到时候还请大人不吝所能帮一把。”
他冲王七麟点点头后又冲徐大点点头,道:“徐大人明日见,本公子素闻大人乃是英雄豪杰,真男人、自风流,明日一定备好美人等您赏光。”
徐大沉声道:“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本官不近女色。”
贵公子哈哈大笑,大踏步走回去进入马车,车夫灵巧的打了个鞭花,两匹高大骏马拉车而去。
看着马车背影徐大挺不爽的,说道:“搞屁啊,真骚包,竟然用金丝编了个马鞭,有本事你用金丝给大爷编个腰带呀,你要是能做到,大爷就认为你真牛逼。”
王七麟打开请帖,上面又是一堆之乎者也。
徐大要伸手接过去给他翻译,王七麟摇头道:“最近我天天夜里挑灯读书,知识量今非昔比,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他看完全篇之后将请帖递给徐大:“还是你来读吧。”
徐大扫了一眼后眼皮顿时吊了起来,压抑着惊骇低声说道:“吾草,七爷,刚才那小子是桓王世子刘稳!”
王七麟冷哼道:“没看出他哪里稳。”
徐大咳嗽一声,道:“你别管他稳不稳,你得看他老子,他老子的地位很稳!七爷,他老子是桓王!他是小桓王,西南王啊!”
王七麟诧异的问道:“桓王?武德、武功第一的桓王?”
他所说的武功不是功夫和修为,而是功劳,桓王刘尧是太祖皇帝十二子中最能征善战的一位,少年时代便随大将军黄化极北击蒙元、屡立奇功。
中原与蒙元余孽议和之后,桓王又被派去了西南边疆,随即统帅大军连吞三国,将新汉朝版图扩大许多。
不过朝廷百官对此颇有微词,因为中原西南一带山峦无数、路难行、人性野,新汉朝占领这些地方后没有获得多少良田,所以不但没有产出,反而要往里砸钱砸人砸粮食。
只是桓王战功卓绝、势力庞大、身份尊崇,文武百官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顶多在暗地里腹诽一番。
徐大点头道:“肯定是他,纵数咱中原历代王朝又有几个能叫的上名号的桓王?”
朝廷官署立柱曰桓,威武之姿曰桓,大者曰桓,能被赐以桓王之号,足见这位刘尧王爷的武功之盛。
说完后徐大为难了,他嘀咕道:“七爷,要是小桓王看中了绥绥……”
王七麟道:“那说明他眼光不错。”
“可他要是想把绥绥收入后宫呢?”徐大问道。
王七麟说道:“那我就剁了他,然后带绥绥去啸傲山林!”
他琢磨了一下,又说道:“要不然我加入阿黄的队伍去造反!他娘的,老子给朝廷流泪流汗又流血,朝廷到头来想抢我媳妇儿?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公道吗?这还有王法吗?”
徐大也琢磨起来,说道:“那大爷得赶紧跟家里断绝关系了,嘿,幸亏大爷没有媳妇,你看,有了女人就是麻烦,没有女人多痛快。”